讓台北藝穗節超越台北藝穗節！

文字／林怡君（Rebecca Lin)

在城中藝術街區的「台北藝穗節」作為官方藝穗節的一部分卻努力展現出創作者的自由意志和活力，法蘭克先生（Mr. Frank）憋著氣，奮力高呼「我們真的肆一個節。」讓我們更直言無諱（frank），讓我們試圖游出巨大化的藝穗節並尋回藝穗節（fringe festival）另類與從邊緣（fringe）發聲的初衷。
http://www.youtube.com/watch?v=s9i_VgoY-EM

第二天節目開演前，再現劇團團長黃民安掀開了恐怖箱，將第二層盤子裡的蟲餵給了第三層瓶子裡的蜥蜴，是時我才恍然大悟，赫然發現恐怖箱的秘密。這不僅僅是個裝置作品，它與觀眾的互動，以及箱子間的互動關係，賦予其劇場的魅力與生命，每個參與者都是導演與演員。黃民安表示，他要表現出自然界食物鏈與恐懼的根源。「城市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角落與事件，等待你的探索和開啟，別怕恐怖箱。該怕的是你自己。」（再現劇團http://rpt20080229.com/）

而另一個華麗滑稽的裝置也是劇場的道具，藝術家李依佩將腳踏車從當代二樓展場牽出，穿上時尚而鄉土的服裝，在城中街區充滿藝術趣味和生活氣息的巷弄裡進行踩街走秀，沒有燈光、鎂光燈和掌聲，卻是最具顛覆創意的走秀行為和舞台。「作為金融海嘯犧牲者的轟動，一首情詩跨越Christian Lacroix與時空的轉移， 隨即衝擊Alexander McQueen擅長野蠻的美麗，壞孩子的抑鬱自縊，用這優雅的野蠻作為我們情感的出口。」對McQueen致敬，或哀悼資本主義對天才的荼毒，如作品的英文名字所象徵的，人生是一場野蠻的狩獵遠征（savage safari），而要保持優雅的姿態需要騎行自行車的平衡感，和無懼嘲笑眼光、議論等危險猛獸的勇氣。

九號晚上首演的「詩人快跑！單兵注意 + 我的鬼，不辭而別的荒謬冒險」，這次在當代天台正午烈焰的烤炙下，更重現當兵身不由己的痛苦折磨。對演員是場「烤」驗，對觀眾亦然。被秋老虎驕陽凌遲著，汗流浹背聽著彷彿誦經超渡的詩人朗頌，有種靈魂出竅、不由自主的荒謬感。要你對當兵失去自由的痛苦感同深受正是吠工作室導演的意圖。他這麼說：「我在當兵的時候發現，人類往往穿梭於幾種完全不同的世界。在臺灣，一個崇尚民主法治的國家，其實是由許多不自由的世界所組成。我與朋友們進入那個世界，在服兵蟻的過程中變成一堆工蟻、兵蟻。這個自由國家瞬間崩潰，我們的世界毀滅了。世界被毀滅後，又重新建起，但我已經死了，靈魂跟身體脫離，他決定要去冒險。靈魂說，他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他決定要寫一首詩，唸給大家聽。」

與此同時，二樓有來自日本《至今仍默默無名》（名前はまだなゐ）藝術節演出團體用「無法稱為戲劇」的跨領域演出，敘述他們的人生。他們堅信：「人生的全部皆為藝術。」http://namaehamadanahi.org/
http://www.youtube.com/watch?v=lj8s5fevwGA

由The Questionmarks 打先鋒，用充滿有機溶劑臭味的咆嘯和節奏撕裂你的雙耳和神經。狂熱黑膠唱片收藏家近藤圭太與鼓手大津直樹組成的二人團體向台灣展示日本最潮最靚的裝扮，吉他手近藤的墨鏡裝著LED燈一閃一閃發出鑽石般的光芒隨著狂野的音樂跳舞，六零年代的迷幻搖滾與日本昭和頹廢文化的混種，徹底改變你對噪音和音樂分際的定義。http://www.questionmarks-japan.com/

接下來的SYS來自沖繩，將音樂作為一種藝術來實驗和突破聽覺、視覺的可能性。他們提倡Poly Axes eXtremes POP Music（多軸兩極端流行音樂），用兩極的衝突表現形而上的音樂。很形而上、空靈但悅耳。一方面女DJ演奏電子音樂，吉他手與鼓手又像是流行金屬搖滾，而三人人聲的天籟組合又像是阿卡貝拉（a cappella）。你不再去思考這是什麼而嘗試作分類，純粹享受與沉浸在美妙的聲波中，隨之起舞。http://sys.orc-r.com/

緊接著《我們的人生》的發起人杉田真吾，在日本出生，在台灣生活。用三人相聲（有別於傳統的男子二人組還多了和服女子不時發出貓叫聲緩和氣氛）訴說他們的人生，並加了二位翻譯小姐刻意表演出中文日文翻譯理解傳達上的落差與錯誤。「活著，笑著，感覺到的事情有很多。無法巧妙地用言語表達的疙瘩。將疙瘩以它的樣子，好好地，可以將它表達出來，以及想要，感謝新的相遇。所以想要和你相遇。」雖然多數觀眾無法了解日文，但在不了解的情況下反而更能體會出安插翻譯小姐的用心良苦，了解文化的差異和異鄉人在語言不通的隔閡下生活的辛酸。而重新用外國人的觀點發覺台灣的特色。基隆的雨、摩托車、夜市。原來，對日本人來說台北的冬天也很寒冷，原來台灣的貓狗很兇？他們輕鬆逗趣的演出拉近了台上台下、日本台灣彼此的距離，語言不再是障礙。

同時，天台演出的「花蓮台北來回」是種陌生又熟悉的異鄉生活體驗。多數我們從鄉村移居到城市，由各地往台北移動，那麼從台北遷移到花蓮會是怎樣的感覺？行為藝術家吳思鋒說：「我在台北出生，長大，吸收或抗拒著它給我的一切，台北幾乎就是我所認識的，台灣的全部。2007年7月，我移居花蓮，開始接受島上另一座城的豢養，我維持著每個月往返花蓮台北一至兩回的頻率。花蓮台北來回，於是成了我每個月都會對著火車售票員說的一句話。 這兩座發展不一的城，給了我一份移動的經歷，且不斷在我的意志內裡，磨擦出一種觀看的方式。我的性格因著這樣的移動，來來回回，逐漸產生變化。奇妙的是，移動經歷讓我拉出觀看的距離，慢慢地，我發現這既不是單純觀看花蓮，也不是僅只觀看台北，而是如何從花蓮與台北的相對或疊合之中，找到觀看台灣這座島嶼的距離。」城鄉差距，貧富差距，我們的距離隨著交通工具速度的提升是拉近了，還是拉遠了？

羅裕盛（阿祖）的潮男正傳一開始就對觀眾言明禁止攝影，內容有十八禁，而開啟觀眾對禁忌的好奇。而事實上這是場一人體操、瑜珈展演，忘我的鍛鍊或修練，劇末背部全裸並未帶來太多驚喜，或讓觀眾錯愕與大開眼界，一切似乎都在預期之中，或比預期的要保守。（相較當晚我在沃伊采克受到的驚嚇，這絕對是非常正常的演出。）阿祖說：表演時需要控制的狀態，除了心智、思考當然也包括身體，而此次演出正是純粹以身體，專注、淋漓、揮灑熱血而演化成潮男的一場呈現。

同樣隸屬名前はまだなゐ，來自大阪的Bakirinosu 是由兩個女生 ラス和ガキ 組成的阿卡貝拉團體。像被怪物附身般的美麗歌聲卻給人有種熟悉的感覺，她們一古一今的穿著，站在舞台的對角對視對唱，她們一唱一和，有如現代與古代的鬼魂之間的對話，優美地唱著屬於她們的人生。http://www.bakirinosu.net/

同時天台正上演著另類的處女座告白。啤兒劇團的「你夠了沒！處女座」用最誇張的方式突顯處女座的刻板印象，或許你不是處女座，但你心裡面多少曾經住著一個龜毛追求完美、鑽牛角尖的處女，而或者有過這樣為情所困的矛盾時刻，所以旁觀著主角令人受不了的行徑，你為此感到憤怒並想發出你夠了沒的怒喊，而當她終於將自己壓抑已久的怒氣暴發出來，自虐地將極力討好男友而做的蛋糕塞滿嘴巴，ㄆ一ㄚ！一隻蟑螂被她用拖鞋拍死（非常具戲劇驚悚效果的大配角），你鬆了一口氣。

漫長的一天精彩的表演，入夜後，二樓大阪的CALMERA以深觸人心、哀愁的旋律為基調，賦予爵士、森巴、拉丁、靈魂等元素，再結合熱血沸騰的搖滾樂，說著他們的人生並要你一起跳跳舞。http://www.calmera.jp/jp/?cat=5

同時天台上在晚風吹襲下，圓月詭譎的光照「列島夕照」用虛幻張狂的歌聲為你除魅。「於是我們奮力吐出旋律，除魅。驅趕在那些不經意的瞬間成為鬼的自己。」最後回歸寂靜時，你聽到自己鼓動的心跳了嗎？http://zh-tw.facebook.com/retto.sunset

當晚，最後的演出是葛昌惠的雙景是電子音樂與錄像的多媒體作品，用雙畫面不同步的影像反映出人內心的矛盾，在社交場合分裂的精神狀態。在一天內暴食藝術下，多少有些錯亂，似乎更能看出作品的端倪。「人類從小就需與多嘴又熱情的大嬸、偏心卻假裝正義的老師、不熟又假high的朋友，狡詐吝嗇的老闆們把酒言歡、強顏歡笑，內心試問千百遍找不到一個留下的理由，卻仍於那詭異的空間中待上個把小時。」

主辦人張蛣米希望「讓慶典回歸於感念上蒼與共享，而非政府政績、或個人名氣。」從這群熱情自掏腰包大老遠從日本、香港等地來參加節慶的表演者，與台灣的藝術創作者交流、切磋、同歡，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節慶的氣氛與真諦。「讓台北藝穗節超越台北藝穗節！」他們做到了！很開心參與了這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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